下午,西水关的码头的石阶上,一层层地站记了人,天气阴沉沉的十分寒冷。我背着用了多年的旧书包。在小学二年级买的。现在已经很旧了。洗过几次,书包已变成浅蓝色了,我挎着它从小学读到初中,背着它去北京等地参加学生大串联,背着它下乡劳动锻炼过。上学时,我的书包里放的是书。今天里面放的是发面饼和咸菜。绿色的搪瓷缸子、毛巾和牙膏牙刷。
我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挤下石阶,踏上跳板,上了船头。
这是一艘客货两用的铁驳船。上层是客座,下层是货舱。我们班男通学被安排在货舱。
我站在船头向码头望去,只见有密密麻麻的人头在晃动、呐喊。什么也听不清楚。好像在这人群中有我妹妹的身影、妈妈似乎在向我招手。但似乎又被潮水般涌动的人群淹没。就像我要在这城市消失一般没了踪影。
我的心隐隐地酸痛,我的泪在眼睛里打转。也不知多久才能回到这里。听说起码要到来年的春节,到时我是以这城市的客人回来,而我爸是否已经恢复自由,会和我度过那宝贵的时光。
张平跟在我身后。他已经看到了岸上的亲人,高叫着他们,似乎无忧无虑。
后面的通学上来了,推着我下了底舱。我想再上船头,可是想看什么呢?除了那呼叫声,痛哭声,还能看到什么。我终于没上去。坐在船底的木板上。静静地等船开动。
而正当轮船拖着铁驳船缓缓移动时,我们一拨人都涌上了客舱,与这城市告别,这生我养我的城市。两岸的人仍然是人潮涌动,看不清谁是谁,就见一双双扬起的手在挥动。还夹杂着哭声。我们走了。不少得些亲人,跟着船在移动。直至河岸的房子挡住了船的移动。
我坐在船底,脑子变得麻木起来。什么都不想,张平问我“在想什么呢?”
“没想什么,感觉肚子饿了。”我拿出发面饼来,干吃着。“你想吃吗?”我掰了一块给他。
“不吃,你们北方人的饼我吃不来。”他拿出一个装着炒米粉的瓶来。“我请你吃炒米粉,我亲娘(奶奶)特地给我炒的,有芝麻。”打开瓶盖闻了闻“真香!”
“我也吃不来。”我还是吃我的发面饼,就着咸菜,这是我家对门郑家外婆送的。外婆是宁波人,腌得咸菜臭烘烘的,可吃起来香喷喷的。此刻坐在我们周围的通学都捂住了鼻子。叫我别吃了。但我还是若无其事地又吃了一块,才将油纸包住。
这时,张平的炒米粉已用开水调好,几个要好通学,用自已的勺子去挖着吃,张平自已也没吃上几口,但他并不在乎,反而乐呵呵地。
轮船出了市区,天色已暗,空中飘了细细的霰来,打在河里发出沙沙的响声来。我力图想控制心中的郁闷,早早入睡。可怎么也睡不着。看看身边的张平已经熟睡,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