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现在已经六点多了,我爸还会回来吃饭吗?通院的小伙伴有的大夜晚饭已吃完,放起了小鞭炮。我和妹妹还守着年夜饭桌,嘴里流着口水,在期待爸爸回来吃团圆级别。
感谢老天,我爸终于回来了。消瘦的脸,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的眼镜,显得很憔悴。脸上挂着微笑,就像从万里之地赶回来似的急匆匆。
“爸爸!”妹妹惊喜地扑向爸的怀里。
“林,你好吗?”爸爸搂着妹妹问我。
我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自爸爸被隔离审查后,我像变了个人,特别的自卑。不想多说话。特别是在爸面前。
妈妈皱着的眉也放了下来,默默地将已经凉了的菜放在炉子上热了一遍。又放回桌子上。
家里的年夜饭并不丰盛,除了蔬菜外,有粉蒸肉、红烧鱼、排骨、鸡汤。还有一盘白馒头。是我妈蒸的。
姐姐和哥哥都在外地工作,今年也不回来。
我和妹已经饥肠辘辘了。也不说话,埋头吃饭,夹菜。我妈是个讲规矩的人。是以丈夫为中心的人。平时吃饭,我不可以随便从荤菜碗里夹菜的。妈妈夹给我吃。可年夜饭是例外,可以随便夹菜。但夹多了,我妈会使脸色给我看。毕竟凭票买的荤菜是有限的,我妈不想吃了上顿没下顿。
在昏暗的电灯光下吃饭,一家人静静地,没有悲伤,却也没有欢乐。爸爸喝着已温好的惠泉酒。拿过酒碗让妈已眯了一口说“林下乡的事现在到什么地步了?”
妈妈示意我说。
我还是摇摇头不说话。
爸爸也是一头雾水,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,只是说“无论到哪儿去,都不要有负担照顾好自已。”
吃过晚饭。外面是鞭炮响起,火焰齐放。按规定,爸爸要回单位了。对妈妈说了声“我走了”,头也没回地走了。
房间又恢复了平时的宁静。妈妈收拾完了桌子,摆上放着花生、糖果、瓜子的果盘。给我们换上了新衣服,用布票和钱买来的布让的,平时也不舍得穿。只有大年三十到初八才给我们穿上。表示对新年的期待。
我和妹坐在桌上,等着妈妈抓花生,瓜子给我们装在口袋里。
妹妹出去看人家放焰火去了,妈妈在包饺子,一盘盘的饺子包好后,等明天早上吃。
我躺在床上,抬头望着天花板出神。幻想着可能去的地方,可能会出现的状态,没有迎接到新年敲钟的那一刻睡着了。
初一的早上,吃了饺子。我又将用饭盒装好的热饺子。送到爸爸单位里去,值班员不让进。我将饺子托他代为转交,便回去了。
我踏进了住着十几户人家的大杂院(我的家)邻居们已将院里的积雪打扫干净。在院里互相作揖。还是那套话“新年好!”“”恭喜发财!”之类没有新意的,但不得不说的恭贺话。
我家还是十分冷清,没人到我家来拜年,谁愿意到一个有着历史问题的已被靠边站的领导家来找死呢?